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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国古代人物-南宋著名诗人吴晦之

2011/7/4 8:45:20 人评论

 

遣怀自有诗千首
——记南宋著名诗人吴晦之
华和平
 
吴晦之,字元用,自号云梯,宁国云梯人。生卒年月不详,大约生活在十二世纪中叶至十三世纪初(南宋前、中期),比宗杲稍晚,与奚士逊、吴柔胜、郑魏挺同时代。屡举不第,渐渐心灰意冷,遂放浪江湖,遍游东南名山大川,与宗杲禅师、奚士逊、韩沅、石岩相多唱和。并于千秋岭茅山筑“生香亭”隐居,有诗集《嚼蜡集》刊行,现已佚。
 
科举坎坷,浪迹江湖
吴晦之,出生于云梯吴门望族,从小就聪慧好学,尤其喜欢游历山水。云梯,地处天目山西麓,绵延的天目山脉树木葱茏,景致奇特。五代时的吴国与吴越国的千秋岭之战的硝烟似乎还未散尽,两军交战的战壕虽已是杂草丛生,丢弃的刀戈虽然已是锈迹斑斑,但时时还能听到战马嘶鸣、刀矛相碰的声响。吴晦之就在这千秋岭下出生、成长、读书、考功名,也在这大自然与人文景观中认识社会、丰富人生。
年轻的吴晦之虽然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信马由缰,但在当时,又不得不象大多数读书人一样,走科举之路,既为自己奔个前程,也是为家族的门楣增光添彩。他连年参加科举考试,只是时运不济,或是他的认识他的见解不合封建统治者的意,或是他生性坦荡,不屑于阿谀奉承,更不会靠人引见或拜访主考官,屡试不第。转眼已到中年,他在科举道上也是心灰意冷,更因为他已看透了尔虞我诈、结党营私的本质,而他本质上也难与封建官僚同流合污,沆瀣一气,就是哪年考中了,谋个一官半职也难以长久下去,可能会同陶渊明一样,不愿为五斗米折腰而挂冠而去。与其将人生花在这上面:读死书,作死文,倒不如做做自己喜欢的事,写写心底的诗。多年的科举考试,他结识了一些与他同样心情的朋友,几个志同道合的人一合计:告别科举,让所谓中举、会试、中进士、做官统统见鬼去吧。吴晦之,这年下定了决心,不再过问也不再苦读经文。他与几位好友遍游东南名山大川,吟诗唱和,好不自由自在,多年的科举压抑的心情得以释放,心境自由,生命也随之充满生气。他一边教授童子读书以养家度日,一有空闲,就邀上三朋四友,写诗话文,天南地北,纵横捭阖。
大自然的山川美景,广袤乡村的风俗文化使吴晦之的诗越写越好,他的诗充满灵气和朝气。他崇拜陶渊明、孟浩然、王维的诗,在遍游名山大川之中,在放飞人生的自由环境里,他继承了他们的诗风和诗境。
《雪后寻梅》
溪桥小径斜,竹篱茅舍两三家。
红梅似与诗人约,腊雪初消始看花。
诗人入景,景入诗心,诗与景与人融为一体,达到诗的最高境界。
《溪头渡唤》
轻烟漠漠晓晴天,立马汀沙唤渡船。
白鸟忘机思虑息,避人飞过急滩前。
诗人行走自由自在,在河边呼唤艄公。我想此时他不会考虑自己诗人的身份,而是似农人大声呼唤对岸的船家,坐上渡船,顺流而下,似有今日漂流冲浪之惊险,诗人也顾不上矜持,而是惊叹、喊叫,甚至一身水珠。
《赠江西诗客》
五言诗作七宝塔,四壁帷余八尺床。
一月二十九日醉,百年三万六千场。
诗中巧用数字,不枯燥,却充满情趣。
《后圃寻春》
雨馀未访后园春,百紫千红锦幛新。
记得钱塘卖花者,于今风景属闲人。
有一种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境。
《送友人西上》
晓行山路梅花白,晚宿溪桥柳色青。
此去西湖春渐暖,画船沽酒水边亭。
我读出了王维诗《送元二使安西》中的“客舍青青柳色新”之情之景。
吴晦之自彻底决别科举之途,在大自然的环境中,在一切功名利禄都放下之后,他的诗越发自然,意境越发高远,其艺术更臻成熟。
 
结庐唱和,写诗成癖
在与文朋诗友游历了东南山川之后,他回到千秋关下的家乡。在秋风送爽的季节,他在儿时曾嬉玩的千秋岭道山之地搭建了一座茅屋,茅草盖顶,树木成壁,茅屋前后开垦出几块菜地,他学习陶渊明自耕于南山。道山,位于千秋岭北面,介于南宋初年修建的千秋关与豪阡关之间。崇山峻岭,地势险要,关口都有驻兵防守,那时的天目山脉是护卫南宋朝廷的天然屏障,而千秋关等关口就是保卫首都的龙口利齿。在无战事的日子,这些关隘还成了一些文人游览和抒发感慨之地。吴晦之选择两个关口之间筑舍隐居,一是这里的景致吸引;二是这些军事要塞近在咫尺,可以时常去走走;三是他的文朋诗友来聚时好面对人文自然唱和。他为此赋诗《十月道山有感》:
爱山不惜买山钱,来傍云根筑数橼。
种秣晓耕溪垄雨,烹茶夜汲石潭泉。
从教一日老一日,幸过十年闲十年。
荣辱是非浑不问,更无俗客到门前。
诗中表达他自此“荣辱是非浑不问”、“ 烹茶夜汲石潭泉”的隐居自在生活。
茅屋建起来不久,他的诗友也是宁国人的奚士逊(字谦之,与兄士达同举宋淳熙二年进士,历任大理评事、尚书右司郎中、大理寺卿等职)回乡拜访他,吴晦之请他为茅屋起个名字,奚士逊沉思一会,说:“你这里诗朋满座,饮酒唱和,满室生香,是谓‘生香亭’如何?”吴晦之一听,正中己意,高兴地说:“‘生香亭’,好名,书香、酒香、花香、大自然香,友情更香,我这茅屋自此就叫‘生香亭’了”。俩人饮酒和诗一整宿。吴晦之写有一诗《奚大卿许赋“生香亭”诗以促之》:
暗香浮动月初斜,仿佛西湖处士家。
谁道广平心似铁,不将佳句赋梅花。
当时禅宗领袖之一的宗杲大师与吴晦之是“忘年交”,在宗杲大师面前,吴是晚辈,他十分敬重宗杲大师的佛理及学问,时常有诗唱和。这一次,宗杲要前往苏州金山寺讲学传教,路过吴晦之处,两人促膝交谈,一夜无眠,互相唱和。吴晦之有《次韵杲上人夜坐》诗:
白云深处筑茅堂,四壁萧然一竹床。
窗瞰虚檐寒籁响,桥横浅涧野梅香。
玉龙吹彻千山月,铁版敲残万瓦霜。
珍重支筇请坐久,对谈不觉夜天长。
第二天,宗杲禅师上路了,吴晦之送别后赋诗一首《送杲上人游金山》:
穿云渡水一枝藤,谁识能诗杜伯升。
莫向江边看飞鹤,恐人画作沃洲僧。
在道山生香亭里,时常是高朋满座,诗稿遍地,酒香满屋,窗外山坡的花香随风扑面而来,虽是一间简陋的茅屋,喝的也是自酿的米酒,此时此景却比金殿更充满生活情趣和文化品味。
在这间生香亭里,吴晦之不仅与宗杲大师、奚士逊吟诗酬和彻夜话情,还与同乡吴柔胜、郑魏挺以及做高官的诗友如楼钥、徐谊、戴溪、滕洪等都有来往,许多文朋诗友、官吏道僧慕名来拜访千秋岭中的生香亭,与吴晦之谈诗论画说佛道人生,深山里的这间小小茅屋因主人而生辉生香。千秋岭一带的风景由于这些文人诗人的造访,也成了名胜,千秋关、壕阡关因军事地位自不待说,是诗人们必来凭吊之地,就是山中的一些景物因吴晦之的原因而附着了种种传说。
吴晦之与祖籍地也在云梯的吴柔胜以及同乡奚士逊、郑魏挺是至交好友,常有诗唱和。他曾同奚士逊同游建在宁国县城南三十里琴山下的万卷堂,后写有和诗《次韵奚大卿追忆万卷堂》:
自从桃李一翻新,花落花开几度春。
纵使舌存身不老,不如林下作闲人。
吴晦之与宣城人韩沅、石岩交往很深,其命运相似,多有往来并常同游。吴晦之在隐居道山时,时常忆起他们三人之间的友谊。韩沅早殁,吴悼之,并写诗给石岩《寄石鲁瞻》:
忆昔从游杖履中,有山亭上醉春风。
主人已作骑鲸客,谁识当年两病翁。
诗中说,想当年,我们三人放纵山水饮酒唱和,多么值得留念。可如今,韩沅已骑鲸而去,只留下我们两个体弱多病的白头老翁。诗中充满岁月沧桑和伤感以及他对友人的思念。
吴晦之隐居道山,功名利禄全放下,心无俗事牵绊,诗越写越好。他的诗越传越广,引起封建官吏们的注意,再加上他的友人举荐,朝廷派人书信相邀他出山做官,三番五次,都被他婉言谢绝了。
当时在朝廷吏部任侍郎的徐谊(字子宜,平阳人,乾道八年进士,1191年7月,因功升任检正中书门下;8月,兼权刑部侍郎;11月,为工部侍郎兼知临安府。“永嘉学派”的著名学者),与吴晦之常有诗文来往,他受朝廷委托,写书一封劝吴晦之出山为朝廷做事。吴晦之读信后仍是心如止水,写诗一首带回,表白自己心迹。
《谢徐侍郎书来相勉就举》
已向南山结草庐,闭户高枕世情疏。
更无尘绪相樱拂,只有诗魔未扫除。
鸥鹭往来知鸟绝,风波恬静见舟虚。
野人自分将何用,愧辱先生一纸书。
他自谦“已向南山结草庐,闭户高枕世情疏”,已是山野之人早已不谙世事不问政事,是个与世无用之人,“愧辱先生一纸书”,惭愧得很,愧对先生您一番好意。
书信规劝不行,朝廷就派与他交好又是同乡的时任观察使的奚士逊登门拜访。交情归交情,任凭老朋友如何苦口婆心,吴晦之就是不答应,好友奚士逊只得悻悻而返。送别时,吴晦之送一首诗与他。
《谢奚观察使见访》
先生才大莫能容,袖手林泉野兴浓。
劲节傲霜秋后竹,孤根立雪岁寒松。
遣怀自有诗千首,糊口何须粟万钟。
忽枉轩车访蓬筚,起来红日已高舂。
诗中仍然表达了他不出山的心迹:“遣怀自有诗千首”,放浪山野,自有千首诗排遣心怀;“糊口何须粟万钟”,当官有丰厚俸禄,隐居山野很贫苦,但粗茶淡饭野菜足矣。官场的恶浊,已使他看透了,厌弃了,清贫立人,诗满心胸,清闲自在,“起来红日已高舂”。岂不乐哉?!
似这样的规劝、同窗的游说,始终动摇不了他隐居山野的心。他以写诗遣怀为毕生追求,以隐居山野、融入自然为人生理想,虽避世但不厌世;虽不出仕,但亲身体验民众疾苦,并时常向前来拜访的做官友人鼓与呼;虽过隐居生活,但不拒绝文朋诗友的造访。
他写诗成癖。郑魏挺在为《吴元用咏史诗》序中说:“王济有马癖,杜元凯有《左传》癖,吴元用其得不谓之有诗癖乎。”吴晦之的诗越到后来越写得有品位,语言平实、自然,在通俗的语言下往往渗透深刻的思想与情怀,有的诗颇有禅味,艺术造诣达到了一定的高度,在其时代已成了著名诗人。正因为他的人品、诗品的感染和流传,以致于这么一位一生布衣的诗人在其后几百年里受到不少文人雅士的怀念和敬仰。
 
布衣诗人,后世敬仰
实际上,吴晦之的人与诗不仅受后人敬仰,在他隐居道山时,他的诗就被流传,受人赞许。在道山隐居时,在友人的鼓励和帮助下,吴晦之将其一生所写的诗进行整理筛选,刊行诗集《嚼蜡集》,这本诗集是他作为“诗癖”一生所写的诗的集合,也是他一生的心血。何为“嚼蜡集”?诗人在自序中解释为自谓不足,读者读其诗味同嚼蜡,是为“嚼蜡集”。实际上这本诗集的艺术成就很高,“平易浑成,天理成趣”。这本诗集是当时文坛上几位大家为其作序写跋。徐谊、楼钥(南宋诗人,字大防,号攻愧主人,宁波人,隆兴元年进士,为胡铨所赏,赞曰“翰林才”,翰林学士,升为吏部尚书兼翰林侍讲,进用参知政事,后授为资政殿大学士)、戴溪(尚书)、滕洪(主簿)、吴柔胜(淳熙八年进士,迁国子监,知太平州)、郑魏挺(嘉定七年进士,任江淮提举司幕,后隐于九龙山之西园十五年著书立说)、仙崇礼(宁国人,宋朝正贡,宣州教授)等诸多名家作序作跋。这个阵营多么庞大,一个布衣诗人的诗集,竟使朝廷的当权者:参知政事、尚书、侍郎及文化泰斗竞相为其序跋,彰扬其诗成就、其人品、诗品,可见其艺术价值已非同一般。同乡吴柔胜在其跋中称吴晦之诗“得渊明之法”,并举其两句五言诗为例:“萍开鱼浪细,花落燕泥香”,赞曰:“颇明丽矣”。实际上,类似这样的令人拍案叫绝的诗在《嚼蜡集》中比比皆是。可惜,历史的烟云已将其淹灭,我们无法欣赏了。
时任宣州教授的宁国人仙崇礼与吴晦之相识多年,他对吴晦之其人其诗推崇备至。他曾多次去道山访之,《访吴隐居》:
冒雨山行问道山,山根盈耳水潺潺。
碧云何处黄茅屋,杳霭长松薜荔间。
元代曾任宁国知县的戴迈,十分崇敬吴晦之的道德文章,专程到云梯道山一带凭吊吴晦之的遗迹,他在诗中曰:
万草千花春一根,乾坤雨露不胜恩。
月中若禁吴刚斧,浓绿森森满砌轩。
明朝仙霞人进士出身的仙克谨(曾任山西兵备道副使、巡抚山西副都御使),儿时曾去过千秋关一带游玩,对那里的景致尤其吴晦之隐居时常去的景致十分熟悉,他也十分欣赏吴晦之的诗。他辞官回乡后,曾专门到千秋关、道山吴晦之“生香亭”遗址去凭吊。《云梯犁壁尖怀吴元用道山》曰:
循蹊直上碧峰游,拄杖天门身欲浮。
漫漫炊烟迷绝,离离春草漫平畴。
俯躬不见行人少,吊古空怜断碣留。
野老相逢闲话语,白云又过道山头。
诗中叙述了今日道山的荒凉和孤寂,抒发了“人去踪灭”的感慨。仙克谨来到吴晦之曾常与友人谈诗饮酒下棋论道的景点——棋磐石,诗曰:
蓬莱有二客,携手下云梯。
看透输赢局,不争子着棋。
棋磐石位于千秋岭山中,在道山一带。吴晦之常与诗友携酒围此石论道唱和。仙克谨在诗中,由此看透了人世间和表达了自己“不争子着棋”的心态。
明朝一读书人吴元五,一生十分敬仰吴晦之的人与诗,他曾专程登山凭吊,并在一围棋石处赋诗《云梯围棋石》:
天生异石落川原,高直平方势俨然。
本有仙机成对弈,世无妙着敢争先。
烂柯去后留遗迹,残局分明待后贤。
胜负至今淹岁月,曷知人世已千年。
当地传说:常有仙人飘忽而至,到此对弈。仙人下棋不言语,默默地布局思考,下过三局,无论输赢,各自又飘忽而去。天上一日,地下千年,等仙人三局下来,人世间已是物是人非了。吴晦之在道山隐居时,常常独自或与友人来此石前默坐或对弈。作者在诗中是以仙人喻为吴晦之,“烂柯去后留遗迹,残局分明待后贤。”意味深长啊。
吴晦之已逝近800年,他的“生香亭”早已了无踪迹,连他隐居的道山已不知具体在什么位置,他的生卒年月也难以查考,诗集不存,除了在别人诗集中偶有几首唱和诗和别人仰慕他保存了一些诗外,难以查到他更多的资料和诗作。
按理说,吴晦之离我们这个时代不算太远,不到千年。为什么正史上、地方志上少有他的资料?他的诗作在当时确实已经流传,而且评价很高,虽算不上大师,比不上陆游、辛弃疾,也很著名啦。为什么资料少呢?我后来想通了:官本位。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社会里,就是现时代,“官本位”主宰着历史和人们的意识形态。历史书是统治者书写的,衡量历史地位和价值,是以他的官职大小决定的。历史上的诸多大诗人生前或大或小都做过官,孟浩然虽未做官,但他在京城混迹了不少日子,而且与皇帝见过一面。而吴晦之这个布衣除参加过科举考试外,一生大都在山川乡村度过,虽然生前曾有诗名,可历史学家秉承统治者修史思想,是不会将这么个山野里的布衣诗人载入史册的,地方志书在撰写时也不可能详细介绍他的生平和成就。我们今天难以查阅他的详细材料,他的诗集散失也就理所当然的了。
好在,吴晦之生活的乡村——云梯还在,他常留恋并隐居的千秋岭仍然屹立。或许在葱茏的道山中还能寻找到吴晦之当年与友人唱和的诗稿,还能嗅到当年飘散在山林中的酒香。我准备作一次千秋岭探幽,以了却我敬仰吴晦之的心愿。
诗不死,诗人会仍然活着。
(作者系宁国市文联原副主席、省作家协会会员、宣城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宁国市作家协会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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